一個年怎麼結束和開始的,在我家都跟拜拜有關係。相對於年糕給我的回憶甜滋滋,
這部分的回憶就硬是帶點苦澀...

我不知道別人家裡都怎麼過除夕,在我家要吃年夜飯前,要先祭拜祖先牌位。
由於家鄉的祖先牌位沒分出去,所以吃年夜飯前的祭祖儀式一共是四家一起進行。

母親一向有午覺的習慣。除夕當天的午覺醒來,她就得開始在廚房忙碌,
因為四點到四點半左右,拜拜就開始了。
在她的一本綠色的小冊子裡,記載著家族裡祭拜的時日(有時拜中午,有時拜晚上),
以及該準備什麼來拜。
舉凡三牲四果(全雞全鴨全魚滷豆干滷雞蛋...)到該拜幾碗菜,
要燒哪一種金紙(燒給陰間的是不能拿來燒給神啊!)
該點幾炷香(根據香爐的數目處來決定,有時要拜天公,有時又不要...)

總之那是她的媳婦筆記,可家族裡總會有婚喪喜慶,
有時大伯母和二伯母商討後,拜拜儀式會因此有些異動,
所以拜拜的規則並不全然的制式化,因為父親是老么,
大家族裡輩份最輕的媳婦的筆記本因此多少有些異動,
然而儘管母親性格嚴謹,卻總有誤差...
以要燒得金紙為例,母親如果不確定,便會要小時候的我到祠堂看看,看不懂就用問的,
然後再到附近雜貨店買,回家的路上順便放到祠堂。
稍長,母親多年來研發的對策是把有可能要用的種類一起帶上,省得一些腳程,
沒用上的再帶回家,總有一天用上...

我們家因為住得離祠堂最遠,所有飯菜都得一路端過去。
選擇有二:要不穿過後院伯母們飼養的雞群,不然就得兩手飯菜,走一小段馬路。

除了要拜祖先牌位,家裡還有地基子要拜。從各樣菜式到白飯一樣也不能少,
還要放上乾淨碗筷,但要燒的金紙不同!
母親總是說,當我們都還小時,除了幫不上忙之外,她更是兩頭燒...

一年裡的祠堂大概數這天最熱鬧,兩層式的供桌拉開成長方形,上面擺滿各式佳餚,
每道佳餚上插上一支香。三合院裡有著一年見一次,遠道回來過年的堂哥表哥和他們的家眷,
每家一人代表或男丁代表各上一束香,總可以把進到祠堂裡加菜的我燻得淚流。
雖說四家一起拜拜,總不能出菜最少,偶爾四嬸婆會問到這好看的菜是誰家做的,怎麼做...
當然從市場買回來的菜在奶奶還在世時根本就不用考慮的,
所以有時到晚上七點左右還在出最後一道菜,
大約過了七點半後大伯母或四嬸婆會來擲杯,要擲到有三杯才可以燒一堆(四家)的金紙,
擲不到三杯時,要不有人沒來上香,亦或是得再等一刻香的時候,
最後,金紙總要用分成兩桶才燒的完...

拜拜結束時通常也過八點了,這時我們家的飯菜還得一一循路撤回家。
涼掉的菜是不吃的,直接擠爆冰箱,要吃的菜才加熱。
除此之外,爸爸會下廚炒一盤青椒牛肉,一年一度,只有除夕夜才有。
通常我在跑腿之際已先在廚房偷吃吃飽了,頂多稍晚點會吃點年夜飯一定有的炒米粉。

一家五口人難得全聚在飯桌上吃飯,尤其是上大學以後,
吃著聊著喝著自釀的藥酒,除夕夜也沒剩幾個小時了。
母親多半先行睡去,因為大年初一要得拜天公,雖說過了子時(晚上11點)就算初一,
很多人家的鞭炮早已經放的此起彼落,然而家族裡的拜天公儀式是在初一凌晨五點,
所以在鞭炮聲裡的一夜不好眠後,我多半會起來幫忙母親張羅拜拜的事宜,
因為我是長女,也因為我比母親整整高出十公分,比較孔武有力...

記得我從伯母手上接到第一炷自己的香,她教我該怎麼跟神明說,
也曾在媽祖廟被老人家說話,說是廟要從側門進,大門是給神入的...
等著燒金紙時,眼底望去的善男信女,或來求願或來還願,
拜拜是一門讓我從小學到大的學問,...

到年初五前,我通常還會代表母親,帶上三牲四果,
(稍後會騎摩托車了,也帶上妹妹)到里上的媽祖廟和土地公一拜。
當然也要到鎮上全台灣赫赫有名的媽祖廟一拜...

里上的土地公廟通常是我拜拜的最後一站,
土地公和土地婆(後來翻修時添上的)住在芋頭田畝當中,
等在點燃的香柱燒過半的當兒,我常常望著遍野的芋頭植物呆著,
天氣通常不錯,心情倒也很寧靜,有一種使命感,我是來替家人祈求平安...
只有當我看到手上盆裝的祀品時,才會想起西廂記或鎖麟囊一類的民間故事,
大小姐到廟裡祈願之類的情節,頓時會覺得我像個古代人..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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